棄

我從前養了一頭尋回犬，牠特別的黏人，在家要抱著，我坐在地上，牠就愛緊緊依偎，像個戀人般。我和太太外出，牠就蜷伏在家門等，回來時總雀躍得近乎狂喜的忠粉，其熱情永遠讓你不禁要獎勵牠零吃，就算到牠病重時，都會勉力來迎接我們。我們好像給了牠許多，但牠給我們的，是整個生命。牠最後從我們的手上永遠地睡著，軟軟的身軀猶如回到幾個月大的時候，有時回想起來，自覺沒有始亂終棄，而事實是，狗狗沒有離棄我們，我們才學懂甚麼叫不離不棄。

近日移民潮湧，許多人動輒就輕裝上路，但動物呢，卻好像成了他們的負累，或安置在竉物店，或索性留下牠們，任其自生自滅，這等令人髮指的行為，實在不能原諒，他們只當動物是玩具，還是用完即棄的那種。相較於那些把動物凌虐致死的敗類，任其活活餓死的，冷血指數有過之而無不及。在我的認知裡，大饑荒時期使幾千萬人餓死的領導者才有這樣變態的能耐。

一個地方的人棄養寵物的多寡，多少反映他們做人的質素。大凡以為甚麼都可以買的人，都很容易棄置東西，在他們的觀念中，這樣只是換一個新的而已。這隻狗跟那隻狗，這頭龜跟那頭龜，不都就是一樣的狗和龜麼？那些認為項背向天的都可吃的民族，更會這麼想，因為你總不會問廚師，那頭剛宰掉變成菜餚的豬叫甚麼名字吧。他們視生命如無物，因此死掉的生命只是一堆數字，甚至是多出來的餘數，是可以用四捨五入的方式除掉的，這也就是棄的方程。

社會所謂愈進步，就自然愈懂得棄掉那些被視為沒有生產力的、無貢獻的、多餘的，以及只是作為娛樂消遣的東西，而這樣的社會，只能加速邁向滅亡的步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