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樣

在韓劇《看見味道的少女》中，由南宮民飾演的權在熙患有臉盲症，而臉盲症分兩種，一為看不清人臉，另一為對人的臉型失去辨認能力。很難想像看不清或者喪失辨認人樣的能力，會有怎樣的感受，只是現今的香港，越來越多人患上這個病，不同的是，他們看不清、認不到的，是自己本來應該有的樣子，那是一副人的樣子。

二零零八年逝世的柏楊先生對人素有研究，特別是中國人。他留下給世人的兩本巨著：《醜陋的中國人》和《中國人數綱》是兩面醫治人性臉盲症的鏡子。柏楊是一位平民史學家，他的書都是寫給普通的中國人看的，而這兩面鏡子都是為了中國人可以活得有尊嚴而存在的，希望他們活得像人樣。到現在，柏楊已離開逾十年，中國人活得像人樣嗎？

魯迅曾說過，中國人最要緊的是面子，為了面子，可以不惜一切。一個顧全面子多於其他東西的民族，徧徧不願照照鏡子，是一件可悲又可笑的事。

一個面子大過天的人，最怕的莫過於丟臉，更怕的，是臉給家裡的人丟光，所以，中國人才會有「家醜不外傳」這等話，亦因為如此，中國人最討厭的，就是別人要理他的家事。通常最丟臉的就是被家人宣揚做得不好，甚至做錯的事，例如外表道貌岸然老爸原來喜在家中虐打妻兒。這些事在廿一世紀仍時有發生。為了「家醜不外傳」，虐打的事當然是子虛烏有啦，就算有，都只怪妻兒破壞家規在先，不懂珍惜這個家，進行家法是少不免的。中國算是人類歷史中，最堅守「家醜不外傳」的民族，以至製造了無數在威權之下的「啞巴奴隸」。魯迅把中國歷史上的「盛世」稱為「暫時做了穩了奴隸的時代」，「亂世」則是「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」。

孫中山先生推翻滿清，卻未能推翻高舉「家醜不外傳」的專制。專制的陰霾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個國家，反而變本加厲，全因在空前的盛世裡，要製造更多的奴隸，才能減低當權者被推翻的恐懼。因此，中共的創造者毛澤東挪用了馬克思和列寧的那一套理論，而馬克思則是從黑格爾的「自我意識」出發，提出「階級意識」以及歷史辯證唯物論，還有階級鬥爭的概念。

黑格爾的「自我意識」是構成人的主要概念，分為主客二體，馬克思引用黑格爾的哲學理論，認為經濟體系是決定人的意識的基礎，國家的領導者就是集體意識的代表，即可以是人民的上帝。如果這個所謂集體意識恐懼，就會利用政治打壓和經濟約束來鞏固虛有其表的「盛世」，個體意識的自由與獨立性自然會被剝奪、扭曲，再重新被塑造，成為活得不像人樣的奴隸，甚至只是一頭不知來自何方的妖孽。

柏楊的那兩面鏡子，依然是照妖鏡，讓妖孽在世人面前，無所遁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