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黑

就在那一年，那小城彷彿中了神的詛咒一樣，受一股赤紅的沙塵暴吹襲，差點就被活埋，同時又遇上一場惡毒的瘟疫，城裡死了許多人，另有許多人被赤色塵暴和病毒侵擾，成了暴虐無度的惡人，到處暴打和拘禁居民。小城轉眼變成死城。

小江的媽媽就在這場災難中失去了小江。她和小江的故事都是後來一位老奶奶告訴我的。那時小城已經重新建設起來，一切好像還要比從前的好，小屋變成高樓，庭園替代溪流，瘟疫彷彿不曾存在，城中居民只要戴上市長安排的面罩，就不會害怕甚麼沙塵暴了，唯一存在的問題，只是大家對彼此的臉容都不再熟悉罷了。沒所謂，一切慣了就好，已是城裡人的座右銘。

小江和媽媽的故事是怎樣的呢？據說他們原來只是城裡一個普通不過的家庭， 小江爸爸是個抱打不平的人，而媽媽亦時常幫助城裡的窮人和孤兒寡婦。一切都因那一年的災難而起。那些到處暴打居民的惡人把小江的爸爸拘禁，他從此就在世上消失了。無論媽媽如何尋找，多次寫信給市長尋求幫助也沒有用。她四出拜訪其他跟她一樣，因為這樣失去親人的家庭，希望合眾人之力可以尋回親人，只是他們都認為一旦被惡人抓去了，就不會再回來。無論小江媽媽怎樣哀求也沒有用，最後只剩下她沒有放棄，儘管有幾次差點被惡人打死，仍繼續尋找丈夫。可憐的小江，眼巴巴看見惡人把父親抓了，每天都哭得死去活來，嚷著要爸爸。媽媽在孩子面前故作冷靜，在黑夜裡獨自一人傷心欲絕地啜泣。

天曉得是因為哭得太厲害，還是瘟疫之神要臨到這一個可憐的家庭，小江終於被感染而病倒了。那時中了瘟疫的人都需要被隔離，小江進了醫院，不久就死了。直至他離開世界之前，媽媽都只能隔著一度又一度玻璃窗，看著孩子的呼吸漸漸變得微弱，最後一切都平靜下來，世界都停止轉動一樣。小江媽媽把眼淚都流乾後，有人看見她獨自一人離開了家，慢慢在城中游走。惡人都以為她瘋了，想把她關進瘋人院，可是她所到之處，都被沙塵暴圍繞著，站在風暴中的她卻絲毫無損，惡人卻無從下手抓著她。

一時間，關於小江媽媽的傳說就有兩個版本，一說她成仙了，一說她成魔了。無論是哪個版本，都以為這是對市長和惡人的懲罰。市長不知為甚麼一想起這個女人，就直打哆嗦，覺得不能再讓她留在城裡，想盡辦法要把她趕走，只是苦無良策，唯有把沙塵暴和瘟疫都賴到她頭上去，還宣布舉行一場比賽，看誰能夠消滅這災難的源頭，讓城市就回復安寧，就重重有賞。

有許多居民覺得市長的話很有道理，紛紛組織隊伍參加。他們大多數是曾經被小江一家幫助過的窮人，而在重賞之下，所有恩情都拋諸腦後了。當然，他們都無計可施，只瞥見她身旁還有站著一個小黑影，直以為是死去的小江。大家都直呼見鬼，就算賞金多吸引，也不敢抓小江媽媽。

迷信的居民漸漸發覺小江媽媽既不是仙，也不是鬼，因為她不會驅走瘟疫，亦不曾加害於他們，只是凡她和小黑影所到之處，惡人都不敢放肆施暴，那兒的瘟疫也沒有想像中厲害，因此，居民反而希望她和小黑影不要離他們而去，他們還以「小黑」稱呼疑似小江的小黑影。

後來，居民還為小江媽媽和小黑雕刻了石像，有大有小的，放在家中，戴在身上保平安。

我看著眼前這個繁華都市，很難想像曾有過這麼一段歷史，或者是傳說。老奶奶還繪形繪聲告訴我，小江媽媽和小黑有過以下一段對話，我聽罷鼻頭一酸，覺得老奶奶扮演得很神似。

謝謝你這段日子陪伴我，小黑，不然我可會傷心至死。困在沙塵暴中的小江媽媽說。

不用謝哦，你的孩子在地上時，常常跟我玩，現在的他正在天堂守護你和他的爸爸，所以你要堅強起來呢。

小江媽媽道別了小黑，就往另一個城市去了。小黑則隱沒在山林裡，但他們的精神仍在守護城裡的居民。

我聽得出了神，很遲才發現老奶奶不見蹤影了。